“作曲家在创作一个作品时是全力以赴的。他轮番地经历了相信、怀疑、热心、绝望、欣喜和痛苦。”
阶梯教室外人影零星,默不作声的女生在仰头看标语。
那是一位音乐家的名言。
这位英语系的学生却很难得知。
盛大的热闹后,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只有她在等边伯贤回答完其他后辈的问题。他有话要对她说,拉着她的手腕压低声音要她等。
说这些话时,那双一向含笑的眼睛亮得如看见肉骨头的野狗,凝缩的瞳孔里映出猎物——她。
她刚发言完,耗尽了气力,摆烂地点了头。
被啃得七零八落,已经无所谓了。
“痛苦。”
简欢依着栏杆,目光扫过大门上钉着的横幅,进门时太过集中地思考问题,连这样鲜红的布条都没有注意到。
是谁的名言吗?
讲座的主办方——音乐院系的院学会生会成员走了出来,与她有了短暂的目光接触,尴尬地一笑,爬上梯子将横幅小心取下。简欢盯着他们折叠的动作,目光落在露在最上层的“痛苦”一词。
痛苦。
她反复咀嚼这个词。因为很难想象边伯贤痛苦的模样,作曲就会让那样从容不迫、无所不能的人痛苦吗?
让人流血不让他痛苦,但音乐却能让他痛苦。这样的人有什么痛苦的资格呢?她不由得阴暗地想道。
学生会成员被一直盯着,便看了过来。
简欢在那一瞬低了头,潜意识地,她知道自己会得到对方漠然、烦躁的眼神。根植在骨子里的讨好人格,让她还是畏惧被人厌恶。
“干嘛一直盯着?”
“啧。”
“谁啊。”
没人会无缘无故讨厌你。妈妈说。都是你不礼貌的错。
——“有什么事吗?”温柔的声音却响起。
简欢霎时抬眼。
友善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令人吃惊,那样包容的、亲切的态度——她从没得到过。
音乐院系学生会成员却以为她有什么不满,他们分明在做分内的正当工作,竟然互看一眼,越发客气地问她:“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没有,”简欢木讷地摇头,随即露出一个标准的内向抿唇笑,慌里慌张地摆手,“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她在试探。
“没事,太客气了。”他们果不其然地露出过分包容的、流程化的笑容。
简欢见过这样的笑,部长们对辅导员、上级老师们也是这么笑的,即使面对“帮我去拿个快递吧”“啊,有六个,麻烦咯”的越线要求。
简欢站直了,有些无所适从。眼前的笑容很陌生,陌生的不仅是面容,还有行为模式。
学生会守则里写着“热心帮助同学”“成为同学与教师的桥梁”,实际上谁也没做到,大家都忙着为自己谋利。
友善的笑容不是免费的,简欢产生了自己是不是要被诈骗的恐惧感。
可自己分明一无所有。
简欢不适地想,难道是自己的发言太过震撼?还是音乐系的院级学生会是这么热心吗?或者是自己太“贱”了,受不了被人友善对待?
“哎呀。”
后面走出一个学生,他的琴包轻微挂到了其中一个正在对简欢微笑的学生会成员,只是那一瞬,那种定制的陌生笑容就消失了。
挂到人的学生合手说了声:“对不起啊。”
学生会成员看了他一眼,没有为难,也没有说话,只是很快速地扫视了他一眼,评判完毕后,丝毫不浪费任何时间在他身上。可这种漠视比羞辱对方,更傲慢。
那眼神在说:“啧。”
笑容消失了,简欢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才对,这才是她熟悉的人性,她熟知的组织行为模式,她十年的经验没有错误。
那声“啧”的冷淡、烦躁、轻视,都是她熟悉的。
她本也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等很久了?”边伯贤也从后门走了出来,他提着乐谱夹,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点着,发出“嗒嗒”的轻微声响
那两位学生会成员回头,剧烈地对他笑了起来。
“学长好!”
啊,原来如此。
简欢豁然开朗。
在他们眼中,她现在是“边伯贤女友”。一无所有的是简欢,但富足的是她作为边伯贤挂件的价值。
从刚刚的当众宣告后,她再也不会被当做独立的个体看待。评判的眼神从没有停止,只是相对更隐秘。
简欢呼出了一口气,莫名地安心。音乐系也好,英语院系也好,都一样啊。无论是追求自我还是功利性居多的专业,这些组织都是一样的。
太好了。
她和边伯贤起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