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大殿之内只有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朱翊钧的脸色从一开始的从容,变得有些那么自信了。
从这小子的下笔速度来看,方从哲之前的奏折只怕是没有夸张,这何止是熟悉,简直可以说是烂熟于胸!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想出点盘外招,可一想真要是那样,自己的脸可真就是丢尽了。
眼下只能希望这小子多写错几个字,或者有些内容不记得。
视线一转,看着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儿子,朱翊钧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他之所以不喜欢朱常洛,除了他是宫女所生,主要是觉得这小子唯唯诺诺,见他的时候每次都是战战兢兢,丝毫没有太子的气度,后来受了郑贵妃的枕边风,对他更是喜欢不起来。
再看朱由校认真答题的模样,他突然又觉得立这孩子为皇太孙也不错。
毕竟朱翊钧本身就是爱读书之人,对于聪慧的朱由校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现在也觉得有些喜欢了。
当然除了朱由校聪慧之外,他开始写字之前那番对答的气度,也打动了他。
即便是面对自己这个皇帝,他依旧不卑不亢,言语之中充满了自信。
现在大明朝什么情况,朱翊钧心中多少是有数的,毕竟哪怕躲在深宫里,各地的奏折也都会按时送达。
之所以对一些政务不处理,就是在跟那帮文臣较劲,你们让朕不如意,朕也不让你们如意,你们越是规劝,朕越是不听。
看着朱由校,朱翊钧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自己登基的时候和这个孩子岁数差不多。
那个时候,自己对那个张师傅还有冯大伴无条件的信任。
可随着自己的长大,张师傅一直不放权,还把自己当孩子看待。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师傅死了之后,自己立刻开始了清算。
不过他的一些政策保留了下来,说起来这些年抗倭援朝、宁夏之役、播州之役,之所以能胜利,张师傅当年的一些政策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还记得当年张师傅说,皇爷爷二十年不上朝,大明朝北有蒙古犯边、南方有倭寇作乱,眼下虽然已经平定,可大明元气大伤。
经过他十年的改革,自己十年的亲政,大明朝出现了中兴。
眼下二十年过去了,从播州之役战胜到现在也过去了快二十年,和缅甸断断续续持续了十几年的战争以失利收场。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心虚,他发现自己跟皇爷爷十分相似,都是年少继位,都和大臣发生了重大的争执,也都二十年不上朝。
该不会自己也给孙子留下一个元气大伤的大明吧?
不会!
缅甸虽然已经势大,可与大明还是没法相比,自己一战打服了倭寇。
平定了西北,眼下与蒙古互市也正常进行。
更何况和皇爷爷当年留下空荡荡的国库不同,自己的內帑里现在可是有一千多万两的白银。
即便是有些问题,这一千多万两,也足够子孙使用。
想到这里,朱翊钧又自信起来。
可是看到在那里为朱由校磨墨的方从哲,他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这孩子若真是一个好苗子,让这帮大臣教导,以后会不会被这些大臣影响?
“中涵(方从哲字中涵),朕记得前番你上奏说朝中官员多有空缺,眼下朝中四品以上官员都在,干脆你们到偏殿将一些需要廷推的职位先确定下来。”
“其余的空缺,回去之后,你们内阁和吏部好好商议,将人选补上来。”
想到这里,他心里很不舒服,便想让这碍眼的首辅离开,看了看有些稀拉的人群,突然有了主意。
“陛下圣明,臣遵旨!”
正在磨墨的方从哲听到朱翊钧这番话,简直激动的不行,立刻跪倒在地。
天可怜见,别人都说自己是泥糊的首辅,只是个摆设。
皇帝什么性格谁不知道,可大家非说是他不作为。
现在老天开了眼,自己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了。
其他一些大臣也都跟着跪倒在地,直呼圣明。
接着他们高高兴兴的去偏殿廷推去了。
朱由校正在答题的笔微微顿了一下,这个万历皇帝,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紧接着他把这些念头抛到了脑后,当务之急是先把题做完。
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就是后世的两个小时。
一百二十分钟做两百道填空题,其实也不算难,更何况朱由校已经习惯了繁体书写。
“启禀皇爷爷,孙儿答完了!”
当最后一道题填完,朱由校放下了毛笔,起身之后,向万历行了一礼。
“把卷子拿上来,朕亲自批阅。”
朱翊钧吩咐了一句。
立刻有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