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低垂,山风呜咽,昆仑派诸位长老宗主齐聚断崖峰,邢越将魏十七的出身来历一一道来,众人都报以沉默。这一席话听上去不像虚假,唯一让人无法释疑的是,阮静为何垂青于他,代父收徒?算上之前的姜永寿和潘云,已经是第三人了,阮静究竟有何用意?此事涉及掌门唯一的弟子,孰是孰非,谁都不敢妄下结论。
紫阳道人干净利索地说道“好,那就这样定了,小徒代父收徒,昆仑御剑宗又多了一名传人,从今天起,魏十七就是贫道的师侄,还请诸位长老宗主多加照应,不吝赐教,免得堕了我昆仑的威名。”
昆仑掌门的师侄,身份非同一般,魏十七礼数周到,一一见过诸位长老宗主,这才退下断崖峰。魏十七只是旁枝末节,众人虽然心存疑惑,随即抛到脑后,如何答复太一宗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这一次,紫阳道人乾坤独断,决定答应太一宗掌门潘乘年的提议,以山河元气锁和月华轮转镜交换苍龙洞中的昆仑弟子。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邢越,他是昆仑长老会的大长老,又执掌刑罚,向来以秉持公正、铁面无私自律,他若没有质疑,那么就听凭掌门一言决断了。
谁知邢越打定主意作壁上观,眼观鼻,鼻观心,迟迟没有表态。
断崖峰下,余瑶站在树荫旁,远远望着凤凰台,像翘企盼的妻子等候先生的归来,宋韫又好气又好笑,故意咳嗽了一声,放重脚步。她回过头,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常态,大大方方叫了声“宋师叔。”
“没事了,掌门亲口承认他是昆仑弟子,还是掌门的师侄,只是这一来对你,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余瑶沉默了片刻,道“是好是坏都无关紧要,能逃过雷火劫云,活着离开赤霞谷,已经很幸运了。阮长老只给他指了一条生路,我恰好沾了光,总得付出点代价,师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韫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她乌黑光亮的秀,道“话虽这么说,但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他好歹也是昆仑一脉,理当照应同门,不该索取什么回报,更不用说趁人之危了。这个人,品性不怎么样,你跟了他,今后会吃苦的!”
委身于这个男人,她并不后悔,只是当着师叔的面,不便说出真实的原因,承受不住压力,所以选了他,这种理由怎么说得出口!余瑶忽然记起他说,“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所有的付出,无论有心或无意,都希望得到回报。”心中不禁有些幽怨,欢好过后,他居然说出这样冷酷的话,如果一切都是交易,她又成了什么!
余瑶抿了抿嘴角,幽幽道“谈不上趁人之危,当时在山腹之中,我道胎受损,走投无路,他用乾坤一气丹和黄螭丹助我度过难关,我把自己交给他,这是两厢情愿的交易,也许冷酷,但是公平。说趁人之危,我也认了,那时候他不趁我之危,我怎么办?至于他品性怎样,我也说不清楚,也许男人都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不过他很骄傲,不屑于骗我,明明白白的,至少不会失望。这世上的事情啊,一向是期望越多,失望越大……”
说着说着,她开始觉得这的确是事实,当时她也是这样想的。
宋韫屈起食指,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想这么多?弄得自己像没人疼没人要似的!”
“呵呵,就是因为想得太多,太清楚,所以才不讨人喜欢,男人,大抵都喜欢天真烂漫,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女孩,投入感情也不至于受伤,能得到崇拜和满足,得到全身心的依附……可惜我不是……”余瑶的眼神变得迷离,心中既感伤,又骄傲。她知道魏十七不会曲意哄她,讨她欢心,尽管她不稀罕,可心里总觉得有些遗憾。她还知道,魏十七喜欢她,但远没有到珍惜,乃至忘我的地步,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女人,一段故事,仅此而已。
宋韫静静望着她,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师叔,你以前给我讲过福祸相依的故事,我一直记在心里,这些日子似乎祸不单行,像赔光了本钱的赌徒,连自己都交了出去,但回过头来想想,这又未尝不是我的福分,我还活着,能平平安安回到师门,没有枉死在赤霞谷,也没有陷落在苍龙洞中,再说了,平心而论,他对我也不错……”
她嘴上说着这些豁达的话,耳畔却响起他们的交谈,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铭刻在她心底。
“现在我还年轻,有一天,等你腻味了,等我变老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为你找一颗驻颜丹,不让你变老。”
“嗯,还有呢?”
“不会腻味的。”
“为什么?”
“……相见犹如不见,看似漫长的寿命,如果把厮守的时间抽出来,只相当于中年早逝的凡人夫妻,所以,不会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