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上,金三省踏上接天岭,心中忐忑不安。
昆仑派的阮静阮长老在太乙谷清修,距离东溟城不过二十里,山路并不难走,沿途也没有妖物出没,以他的脚力,半日工夫足矣。只是越接近太乙谷,他心跳得越厉害,不是害怕,而是遏制不住的兴奋,他在渴望些什么,命运是一条河,再次绕到了转折处。
太乙谷古木遮天,阴气凛然,金三省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极目眺望,早望见一座突兀的山崖,形同笔架,藤蔓掩映间,有一个蟹壳状的洞口,雾气弥漫,滋润着崖间的一草一木。
他加快脚步,来到山崖脚下,仰头望得颈酸眼花。洞口是如此之高,他估摸自己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待要开口招呼,又觉得大呼小叫太过失礼,一时间踌躇不决。
“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金三省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却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站在不远处,倚树而立,眉目如画,稚气未脱,正是昨日在宴席间见了一面的阮长老。
那一面,视线交织,魂魄无所遁形,那一夜,金三省在惊骇之余,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裂开,掩藏了二十多年的东西生根芽,虽然看不清模样,但他有预感,那会是一个惊人的秘密。
他躬身行礼,不敢正视。
阮静没有催动秘术,睁着一对妙目,上下打量着他,过了片刻,好奇地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金三省恭恭敬敬道“昆仑阮长老,昨日有一面之缘。”
“只是昨日吗?”
金三省怔了怔,不知她何出此言,难道在此之前,他们就相识吗?他不禁搜肠刮肚,回忆过往种种,却从未记起她的身影。
阮静微微叹息,道“你在柜坊前途无量,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一介凡人,做到掌柜已是极致了,再往上,仙凡殊途,你迈不过那一步。”
“是,不敢妄求。”金三省心知肚明,哪怕褚戈再信任他,倚为心腹,也不可能让他凌驾于修士,东溟城,毕竟是凡俗之上的仙域。
“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你甘心吗?”
金三省一颗心怦怦直跳,连声音都带上一丝沙哑,“不甘心。”
阮静斩钉截铁道“拜我为师,入我门下,我传你无上剑诀。”
从土人村落到潼麓镇,从潼麓镇到赤星城,从赤星城到东溟城,从东溟城到接天岭,金三省一步步走到了阮静跟前,魂魄震动,血液沸腾,他心有所悟,抛开所有过去,所有得到的和未曾得到的,渴望的和不曾渴望的,双膝跪地,朝她磕了八个头。
阮静偏转身,只受了一半礼。
“入我门下,是为昆仑,传汝剑诀,是为青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自语,“只望有一日,你会明白过来,想起前生今世的一切。”
金三省茫然无知,不清楚他得到了怎样的机缘。
阮静传下《太一筑基经》,小脸神情肃然,指点他汲元气,开窍穴,通经络,结道胎,按部就班,从头开始。
魏十七远远望着金三省,似乎看到了一条叫做的天意的故辙,向着未知的远方无限延伸。当年在极北之地的高空,罡风肆虐,时光洪流奔涌而至,势不可挡,吾紫阳一剑定乾坤,为这方天地赢得喘息的时机,落得个肉身崩坏的下场,妄图夺舍不果,只能接受湮灭的命运。
都说他将魂魄投入镇妖塔,从此在虚妄与真实之间苟延残喘,除了回忆,别无长物,永远都无法沐浴在真实的阳光下,但那是谎言。吾紫阳骗了朴天卫,九黎骗了魏十七,他们心照不宣,联手骗了所有人。
吾紫阳的魂魄,转世投胎,抛弃通天修为,泯灭所有记忆,甘受六道轮回,以博取那一线生机。
他赌对了,也赌赢了。那一日,世间少了一个紫阳道人,多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土人婴儿。
宿缘编织成丝线,牵引着金三省来到阮静面前,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对师徒都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受人点滴之恩,涌泉相报,师为徒,徒为师,再续前缘,在飞升之前,将所有恩情都偿还,从此了无牵挂。
那个惊才艳艳,卓尔不群的吾紫阳,还会回来吗?魏十七仰起头,望着天边的流云,想起了数千里外的老鸦岭。那里的天蓝得不像话,那里的云白得像棉花糖,那里的老鸦在残阳下扑腾,那里的山头有一头孤狼叫做青。
终于,老鸦岭也成为了一段缅怀的过往。
他摊开手,掌心托着一颗青色的妖丹,活泼泼跳动。
三天后,魏十七将青鸟的妖丹种入右臂腋下,开出第三处“魂眼”,将螭龙的妖丹种入后颈,开出第四处“魂眼”。
痛苦和折磨也就那么回事,还能再激烈些吗?用更多的醇酒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