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光迷离,魏、金二人来到东溟城中,炼妖山上,镇妖塔下,魏十七将九黎唤出,不由分说,径直道“你是炼妖剑剑灵,执掌镇妖塔,囚禁群妖魂魄,探查他们的记忆,就像翻一本书,里外无所遁形,可是如此?”
金三省双眉一皱,显然是第一次听说他有如此神通。 九黎被他一语道破,心下微凉,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一时来不及细想,只得道“确有此事。”
魏十七点点头,进而询问上界种种,与宇文始所言一一对照,果然分毫无误。金三省从始至终一言不,心下却微微冷笑,待魏十七问完,道“上界之事,因何你从未提起?”
九黎躬身道“法相真人既没,群妖镇于塔下,所知也有限,及至天狐天狼先后投入镇妖塔中,泄漏上界天机真人执掌炼妖剑前,不得与闻,真人执掌炼妖剑后,又未曾问起。天地为重,此乃大局,旁枝末节可权益为之。”
“真人执掌炼妖剑前,不得与闻,真人执掌炼妖剑后,又未曾问起。”二语颇为诛心,金三省微一沉吟,旋即明白他的立场和心意,心中存了几分芥蒂。依宇文始所言,混沌一气洞天锁乃洞天之母,炼妖剑,先天鼎,瀑流剑,二相环,诸般洞天至宝,乃鸿蒙初开时,秉天地灵性而生,剑灵九黎得冥冥中天意,以维系此方天地为己任,纵然认他为主,也只为酬谢剑丝塑形之恩,供其驱使一二。
年月悠悠,缘起缘灭,炼妖剑不知经多少人之手,历多少代主人,名义上他是炼妖剑之“主”,但九黎却并不是他的“仆”,事有从权,当危及天地的大难降临时,九黎可以轻易将他舍弃。相形之下,青冥剑并非洞天至宝,与这方天地所涉不深,同为剑灵,清明与他休戚与共,形同一体,只可惜……想通了这一节,金三省略略释怀。回头看,选择炼妖剑是个错误,然而当时也不容他选择。
魏十七微微哂笑,事到如今,九黎终于把话说开了,有意也罢,无心也罢,在他眼中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寄生于天地间的蠹虫,是蒙着眼拉磨的驴子,有利,存,有害,去,仅此而已。九黎自有意志,他的嘴很紧,掌握了很多秘密,也守住许多秘密,如非必要,绝不外泄,法相真人,金三省,历代昆仑掌门,可以让他们知道的,自然不讳言,没必要让他们知道的,守口如瓶。当年在玉海内海中,他遣走清明和天禄,点醒了他,不小心说漏嘴,他才知道九黎竟握有如此权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决定这方天地命运的人物,竟并不止魏、金二人。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达成了默契,按下宇文始之事不提,只命九黎将天妖败退逃入此界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九黎只道司徒凰走投无路,找上门来寻个了断,透露了一些上界的内幕,也没有多心,当下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修士飞升,神兵真身,妖奴崛起,天妖兵败如山倒,死伤无数,大瀛洲动荡不安。天狐怀疑妖奴得了飞升修士暗中支持,欲待追查,大势已去,她只得收拢残部,退入洞天灵宝避祸。
在阮青的记忆中,宝物被一团五彩霞光遮掩,变幻不定,窥不分明,只一转,就出现在鬼门渊,天狼郭奎和巴蛇仲偈并肩守住洞天门户,寸步不让,黑龙天狐联手催动天狐精金棺,将追杀而至的妖奴镇压在棺内,以镇界石封死来路。
“一团五彩霞光遮掩,变幻不定……”说到这里,九黎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心头突地一跳,自言自语道“天狼魏云牙、郭奎,还有一干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大妖,对洞天灵宝茫然无知,这也罢了,天狐阮青统御群妖,打开洞天,怎会不知此宝的底细?”
魏十七哼了一声,道“魂魄在镇妖塔下,当真无可隐瞒,无所遁形吗?”
这一问,却问住了九黎,他不敢夸口,面露犹豫之色。
“也就是说,阮青隐瞒了什么?”
九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阮青真的隐瞒了什么,她又是如何做到的?他皱起眉头,五指掐掐算算,镇妖塔亮起无数符箓,嗡嗡而鸣,石龛中造像一个个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环视数息,随即暗淡下去。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九黎垂下手臂,五指轻微颤抖,神情颇有些疲倦,他揉着眉心道“没有,有关那洞天灵宝的记忆,俱被五彩霞光遮掩,看不清,也看不透。”
魏十七心中有了几分底,宇文始被镇于混沌一气洞天锁,十有八/九确有其事,那团五彩霞光乃是上界大能施展神通,将旧事密密遮掩,以免消息泄露,天魔伺机脱身。他心念数转,微微眯起眼,问道“阮青肉身可在塔内?”
九黎道“妖元抽尽,残留的血肉亦所剩无几……”
“那就将她放出塔来吧。”
九黎微一踌躇,道“天狐肉身本源已毁,离开镇妖塔,只怕她活不了多久。”
“无妨,吾自有安排,放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