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又细细盘问了良久,奎山岐对那“仙子”所知不多,他奉命在山头守候,不敢擅离,偶尔得其传音,索要阴珠、寒丹、冥火之类的阴寒之物,要得急,量又大,熊王奎跋尽力搜索,甚至不远万里,遣人往荒北城交易,但有所得,尽数交与他。 奎山岐同在一山中,却无缘再睹仙子之面,每次他都将索取之物放在九重葛下,掉头就走,不敢多看。
一切都昭然若揭,奎山岐所说的“仙子”,正是血洗千都城,被上古异兽击伤的大象真人李静昀,她伤得不轻,连斜月三星洞都不敢回,独自躲在人面鸠弃尸的洞穴内,使唤一群上不了台面的熊精,龙游浅滩,英雄末路,是何等的落魄凄凉!
魏十七沉吟片刻,挥挥手遣走奎山岐,心中犹豫不决。秦贞亦是聪慧之人,对他们的恩怨了如指掌,她担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有心劝师兄退让三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魏十七抬起头注视着她,李静昀的容颜与她合而为一,难分彼此。他忽然一笑,道“收拾一下,去看看。”
秦贞心中一沉,暗暗叹息一声,麻利地收拾起茶具器皿,一一安置妥当,魏十七衣袖一拂,将大小包裹尽数收走,看了她几眼,道“你也进来吧!”
秦贞修炼鬼道有成,魂魄与肉身渐渐融合,若以通窍石强行收去魂魄,前功尽弃,殊为可惜。魏十七探出食指轻轻一点,虚空之中豁然张开一道门户,薄如蝉翼,五彩霞光流转不定,让人目眩神迷。
秦贞毫不犹豫,一步跨入其中,门户转瞬合拢,空无一物。
魏十七拍拍身上的微尘,举步下山,寻寻觅觅,一路来带人面鸠弃尸的洞穴前。多年未见,九重葛长得愈茂盛了,粗如儿臂,枝叶茂密,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
他伸手拨开九重葛,低头钻入洞内。
寒意扑面而来,阴气郁积,鬼气森森,不过比诸鬼窟冥河,无异于小巫见大巫。魏十七眼中眸光闪动,曲曲折折行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石柱石笋石钟散落各处,居中一个大尸坑,一道道冰线纵横交织,人面鸠的尸骸荡然无存,一块水晶也似的冰棱破土而出,高逾三丈,其中封存着一个女子的身躯,衣袂凝固,面目与秦贞一般无二,正是大象真人李静昀。
魏十七脸上无惧无喜,站在尸坑边凝神看了半晌,双眉忽然一挑,举步慢慢退后一步,又一步,再一步,小心翼翼,似乎不欲吵醒冰棱中沉睡的女子。
一声轻微的叹息在耳畔响起,冰棱一层层剥落,褪下无数莲瓣,重重叠叠,如莲花绽放,李静昀睁开双眼,冷冷道“你为何不上前来?”
魏十七站定脚步,微笑道“大象真人的手段何等厉害,不能不防。”
李静昀哼了一声,“那你为何还不逃?”
“真人力敌上古异兽,受伤不轻,但有三分余力,又何必差遣一干熊精。”
李静昀眯起眼睛,素手一翻,斩神剑在手,剑光如一道秋水,又似一弯秋月。
魏十七自顾自说下去,“何况,真人只得一具分身在此,以至寒宝物镇住伤势,犹嫌不足,真人如能再唤一具分身出来,我甘拜下风,掉头就走。”
李静昀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久久没有开口,魏十七的每一句话都像刀锋一样凌厉,步步紧逼,令她不寒而栗。一点都没错,她只是李静昀的一具分身,重伤后与本体散失,流落到此,压制不住伤势,只得将一截七窍洗心藕至于体内,不断汲取阴寒之气,饮鸩止渴,强自支撑下去。但凡她有一拼之力,又何至于与这个“下界逃奴”多费口舌!
七窍洗心藕乃是碧莲小界的真仙遗宝,攻守兼备,有无穷妙用,可惜李静昀祭炼未久,只能权作护身,无法趁机脱困。话不投机,她干脆闭上双眼,催动洗心藕,散落脚下的莲瓣重重合拢,仍化作一块冰棱,将她身躯牢牢护住。
魏十七绕着尸坑转了一圈又一圈,胸中的杀意跃跃欲试,不错,她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彼此吸引,彼此相杀,眼下她处境堪忧,若是可怜她,怜惜她,怜悯她,一时心软,将她轻轻放过,日后易地而处,她会放过自己吗?
斩草岂能不除根!魏十七手腕轻翻,将二相斧握于掌中,掂了掂分量,忽然一斧头劈下,一道月牙形的弧光骤然亮起,风驰电掣射出,才入尸坑,便慢如龟爬,眼看着白蒙蒙的寒气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弧光迅暗淡下来,湮灭无踪。
魏十七脚步不停,屈指轻弹二相斧,嗤笑了一句,“龙蝠啊龙蝠,你真是个没用的软蛋!”说罢,魂眼接连闪动,手臂微微一晃,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弧光凝成一条长河,席卷而去。
尸坑内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二相斧弧光源源不绝,一入其中,便被寒气淹没,无一能近身,李静昀的护身之宝果然不凡,堪与斩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