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般的种子委实太过弱小,周吉伸根小指头究竟将他碾杀,弱小归弱小,也要看跟谁相比,对付区区一头狸猫精,并不费多大劲。天魔随机应变,顺着那短髭男子的心思,装出一副意乱神迷的姿态,掩饰得滴水不漏,待周吉远去,一时不忿,一时冲动,一时糊涂,将狸猫精吸成一具干尸,随即毁尸灭迹,飘然回到千寻岩。
听雪庐乃是五行宗故地,他只是一介外门弟子,连真传都轮不上,只能在山崖下的涧水旁结庐而居,头顶高处是听雪庐,落雪声听不见,偶然有褚戈、董千里、桂云的片言只语钻入耳中。
树丛中哗啦一响,跳出一个高高瘦瘦的道人,手里举着松明,照亮了一张似曾相识的娃娃脸,嘿嘿笑道:“徐师兄,衍真师兄,你方才到哪里去了”
徐衍真袖着双手,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顿时记了起来,这娃娃脸的道人乃是他的师弟丁启平,彼此相熟,无话不谈。他颔首道:“原来是启平师弟,为兄适才去走了走,松松筋骨而已,老窝在这里,终究有些气闷。”
丁启平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抽了抽鼻子,得意道:“出去走走,松松筋骨,师兄说笑了,嘿嘿,师兄身上可有女人的脂香味!”
徐衍真翻了翻白眼,直截了当道:“那又如何说吧,你想要什么”
丁启平没想到师兄这么好说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搓着双手道:“那个……师兄,能不能给我一粒辟谷丹”
徐衍真吸取妖物精元,根本不虞饥渴,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启平师弟虽然喜欢说笑,却非不知轻重的轻佻之辈,于是从袖中摸了一粒辟谷丹递给他,随口问道:“你那份呢”
丁启平脸色有些尴尬,顿了顿,故作轻松道:“被几位师兄要去了。”
千寻岩统共就这么大,能打得到多少野食,此时此地,辟谷丹的价值扶摇直上,远远超过乾坤一气丹和黄螭丹,谁手里能省两粒下来,用奇货可居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不过这些都跟他无关,赠与丁启平一粒辟谷丹,也算对得住他,安抚也罢,收买也罢,且堵住他的嘴再说,才做掉一头狸猫精,事情还没爆发,紧接着再做掉一个道门弟子,这是扯开嗓子大叫我在这里来抓我吧,何其不智……总之,他不是货真价实的天魔,连魔气操纵的傀儡都算不上,如此弱小,不能再干傻事了。
丁启平见师兄并无不悦之色,暗暗松了口气,道:“师兄放心,这种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说。”
徐衍真道:“说也无妨,真传弟子也有去那边打野食的……那种野食,你懂的。”
丁启平笑了起来,“懂,别看我小,真懂。”
徐衍真乜了他一眼,道:“说说看,都懂些什么”
丁启平道:“放在平时,道门虽然……那个不大如前……”
“大不如前。”徐衍真纠正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道消魔长,说实话也无妨。”
“嘿嘿……那个……我们是名门正派,放在平时,谁会把那些妖物幻化的女子放在眼里,寒碜得慌……师兄,我可不是说你!”
“说重点。”
“师兄,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清楚,咱们窝在这地方,多活一天是一天,出路是没有的,争个早死晚死罢了,与其死得窝窝囊囊,不如趁着有口气,乐呵乐呵,是吧,师兄,是这个理吧”丁启平脸上的笑容有些凄凉,心情也随之激荡起来。
徐衍真拍拍他的肩膀,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谁不是这样。”这一刻,他恍然大悟,深切体会到这具躯壳的灵魂,人性的软弱与绝望,如饮醇酒,毛孔俱张。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短短半日,已遇到了两回,他开始觉得,借徐衍真的躯壳继续演下去,将是很有意思的一段经历。
丁启平犹豫一下,忍不住提醒道:“那些妖物吃人不吐骨头,师兄可要小心!”
“都在一条船上,采阳补阴或许难免,真要坏人性命,它们也不敢。丁师弟,你可想尝尝滋味”
丁启平有些慌乱,又有些期盼,犹豫了一阵,垂头丧气道:“还是算了吧,妖物还是算了……”
徐衍真听出了言外之意,心中一动,揽住他的肩膀道:“说说看,道门的师姐师妹,你看中了哪个”
丁启平被他说破心事,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向师兄吐露一二,原来他眼中人意中人梦中人,竟是长了他一辈的师叔董千里!徐衍真摇摇头,董千里乃是褚戈一手调教的亲传弟子,心高气傲,丁启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注定要失望。不过,事无绝对,眼下他太过弱小,不是董千里的对手,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让丁启平得偿所愿。
“只是随口说说,师兄不要往心里去!”丁启平双手乱摆,又抱拳又打躬又作揖。
徐衍真朝他笑笑,心中却琢磨着将董千里送到师弟怀里,看他如何惊慌失措,坐怀不乱。
二人闲谈一番,彼此的交情又深厚了数分,徐衍真腹中精元鼓荡,似有些不大稳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