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高挑,体态窈窕,容颜却似一团云雾,翻来滚去看不真切。他化自在天,魔王波旬之女离暗,故老相传,此女发菩提心,皈依佛陀,而天魔女帝朝华却矢口否认,说离暗魔功深厚,绝不会受佛法点染,背弃魔王。兹事重大,魔将也就罢了,毕竟是过河卒子,离暗却是魔宫仅次于魔王波旬的角色,纠缠一深,万难轻易脱身,魏十七沉吟良久,未曾接口。
离暗借诸天轮回神木鼎降临云浆殿,无法久驻此间,她知魏十七心意,起手指了指屠真,许诺道:“此女修炼真法有成,但困于出身,止步于此。大道殊途同归,魏殿主欲栽培此女,天庭无路可循,他化自在天却另有机遇,妾身可做主,将天魔书借与她一观,日后成就,或许无可限量。”
她早知魏十七得天后垂青,修炼“命星”,走的是天帝一脉的路数,勇猛精进,直指无上大道,不可能再改换门庭,但屠真却不同,玄阴器灵之身,纵有真法弥补,亦难以修成真灵,唯有以“天魔书”中秘术,方能助她伐毛洗髓,脱胎换骨,打破先天的局限,争得一线机缘。
屠真闻言怦然心动,又默默无语,眸光中透出无奈和渴望。离暗不愧是魔王之女,寥寥数语一针见血,她潜心修炼太微金莲功,天资不可谓欠缺,用功不可谓不勤,然则这些年来进展缓慢,虽得佛门至宝乾坤宝幡伞护持,仍被帝朝华远远抛于身后,帮不上大人什么忙。难道她也要步上阴元儿、流苏的后尘,留于云浆洞天内,为他看守浮宫,担惊受怕,苦苦等待屠真心中不愿,不舍,不甘。
离暗言尽于此,静静等待魏十七抉择,天魔书包罗万象,非同小可,乃是他化自在天根本所在,便是魔王波旬,亦未曾勘透其中玄机。不过修炼天魔书,即为天魔传人,从此成为他化自在天的一分子,再也无法摆脱因果的羁绊。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吞下饵,就绝无逃脱的可能。
魏十七注视屠真,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心平气和道:“可。”
屠真怔怔望着他,嘴唇微颤,欲言又止。
千金一诺,言出必随,离暗魔功深不可测,得魏十七允诺,旋即窥破天机,若有所见。未来种种,于瞬间轰然崩塌,然而在这一刹那,她望见魔神般的身影,尸横遍野,血流漂橹,凶星高悬于天际,血光充斥天地。
不死,便是人上之人!离暗颔首致意,曲指一弹,一点星光飞出,落入屠真眉心,消失无迹。屠真如遭雷击,脑海中蓦地现出一卷天魔书,一页页翻过,无数魔符淌过心田,记得的,一一铭刻于心,遗忘的,似水无痕。
她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地,上半身伏在魏十七膝盖上,眼神茫然若失。
离暗低低笑了一声,声音渐轻渐远,身影渐暗渐淡,“诸法无常,诸天无碍,日后有缘,妾身再行相谢……”
仿似时光倒流,三十六天魔女步步退后,重又合而为一,帝朝华幡然警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茫然若失。她下意识望向诸天轮回神木鼎,蹙起眉头,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目光投向魏十七,流露出询问之意,魏十七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莫要打扰屠真参悟秘术,又挥挥手命她离去。
帝朝华咬了咬嘴唇,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错失了什么关键,偏生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心中疑虑重重,缓缓向大殿外行去,忍不住回首,却见屠真沉溺于天魔书中,不知身处何地,今夕何夕,魏十七任凭她伏在膝头,轻抚她的秀发,耐心等待。她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在魏十七心中,屠真的分量着实不轻,她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般神情,怜惜中带着一丝温情。
云浆殿内悄无声息,不知过了多久,屠真深深吸了口气,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伏在魏十七膝头,并没有急于起身,一点点数着时光流驰,心中平安喜乐,什么都不求。魏十七伸手捏起她的下颌,细细看了几眼,见她眼眸深处,隐约有魔纹缠绕,显然已离暗暗施手段,助了她一臂之力。
屠真将脸贴在他掌心,摩挲几下,低声道:“就像做了一个梦,心中忽然多了一些东西……”
“天魔书如何”
屠真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触,“天魔书”三字,似乎极为亲近,又似乎第一次得闻,她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神情一忽儿挣扎,一忽儿苦恼。法不传六耳,离暗破例传下天魔书,屠真虽得其妙,却不可对人言,连至亲至近之人,亦无法透露一二。
魏十七温言道:“无妨,想不起来也无须强求。大道殊途同归,说得真好……诸法无常,诸天无碍,若能修炼到此等境界,也是你的大机缘。”
屠真心中欢喜,喃喃道:“这么说来,不用去浮宫苦苦等候了”
魏十七微笑道:“四大天王可不是一句戏言。”
屠真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十余点米粒大小的魔纹明灭隐现,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
魏十七暗暗叹息,天后性情如铁,刚愎自用,这八个字说得分毫不差,支徵便是得以拜见天后,亦无从分说,只怕转眼魂飞魄散,沦为“药渣”。离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