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铎沉默良久,当真思忖一番,自觉拿不出第二个百岁谷,不再多言,脚下“嘎嘎”两声巨响,冰层尽碎,身躯沉下半尺,双眸血光大盛,气息尽数收于体内,蓄势待发。樊拔山不动声色,骨节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如海潮初起,如蚕食桑叶,沙沙声响彻天际,一身伫立天地间,浑然一体。
高崖之上,铁猴感同身受,丢下酒坛,双目金光闪动,盯着鬼门关外都铎,鬼门关内樊拔山,桀骜不驯,周身铁链叮当数响,旋即沉寂下来。柯轭牛山鸫之辈更是不济,蜷缩于巨石后不敢露头,筋骨僵硬,畏惧恐慌如潮水淹没身心,伏拜于强者脚下。
正当两强相峙,局势一触即发,魏十七飘然现身,铁猴咧嘴一笑,凑到他身旁,满嘴酒气,露出讨好的神情,魏十七摸摸它的头,双眸幽深似海,似注视战局,又似落于千里之外。
深渊气息,无有一丝一毫泄漏,樊拔山却有意无意仰头瞥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此子虽言两不相帮,径作壁上观,终是一局外变数,他与都铎打生打死,莫不要让旁人得利,闹出天大的笑话。
都铎时刻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眉梢一跳,顺着樊拔山目光望去,却见高崖之上有魔物窥探,毫不掩饰坐山观虎斗之意,胸中怒意渐生,区区蝼蚁,亦敢行此大不韪之举,可笑之至!他垂下眼帘,森然道:“鼠辈不知进退,可是樊将军部属”
樊拔山心中一动,摇首道:“当是他人耳目,无需介意。”
都铎乃转轮王麾下大将,心高气傲,哪里将这些打探消息的耳目放在眼里,蚊蝇骚扰,自当扫除,他将手一抓,臂上刺青血光急闪,血气凝成一支利锥,如离弦之箭,星驰电掣射向魏十七,甫发即至,尖锐的破空声瞠乎其后。
魏十七振臂挥出赤铜铸恨棍,放出深渊气息,不偏不倚点在锥尖上,血气锥砰然溃散,湮灭于虚空中,都铎翻转手腕,一团血气凭空浮出,落于掌心,却已折损了数分。他沉思片刻,冷冷道:“来者何人”声音虽不高,却如一律利箭,破空只上云霄。
魏十七道:“观战而已,别无他意。”
高崖上窥探之人自恃手段,接了他一支血气锥,非是寻常角色,攻伐百岁谷事关重大,都铎不欲节外生枝,当下不再理睬其人,腰腹猛一发力,横冲直撞闯入鬼门关。樊拔山早有防备,双手握拳,陡然间大喝一声,朝对方齐齐轰去。
深渊西方之主樊隗麾下之将,以樊拔山为首,此人以一介无名之辈,投身血战,乘势而起,如彗星般横空出世,灭敌无数,立下赫赫战功,成就赫赫凶名。时移势易,樊隗数番征战不利,损兵折将,颓势已成,樊拔山奉命镇守百岁谷,如中流砥柱,数百年间杀退十余波攻势,守住这四战之地不失,有幸进入三皇六王诸方之主的视野,亦属异数。
此番都铎奉转轮王之名攻伐百岁谷,麾下精锐倾巢而出,存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绝非试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早已打听清楚,樊拔山于血战中崛起,非是无由,他掠夺血气,杀人如麻,凭的身躯坚不可摧,铁拳所向披靡,任尔千般手段,万般神通,他只一拳迎上。这是最笨最土的打法,也是血战中最得力的打法,千锤百炼臻于极致,欲将其挫败绝非易事。
都铎为这一战谋划已久,樊拔山是不可回避的硬骨头,百岁谷地势险要,鬼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惜麾下精锐拿命去填,只是白白损耗血气,于事无补,他殚思竭虑,请动转轮王亲自出手,在周身烙下无数刺青,以遏制樊拔山的攻势,抢得先机。
眼看对方双拳击出,正中下怀,都铎圈转右臂,刺青之上血光闪过,血气凝成一面盾牌,迎将上前。一声闷响,樊拔山双拳击到实处,巨力排山倒海般涌来,都铎催动血气逐层削减,待血盾消耗殆尽,余力及身,已不足为虑。
樊拔山“咦”了一声,颇为诧异,随口道:“可是转轮王的手段”
都铎曲张手臂,舒展筋骨,反问道:“如何”
樊拔山想了想,右膝微屈,魁梧的身形忽然化作一道灰影,起右肩撞去,是为“蛮牛拔山”,力量犹在双拳之上。都铎双手一合,臂肘交叉挡在胸前,血光闪处,身前再度浮现一面盾牌,生生承受对方撞击之力,这一次,余力大得异乎寻常,将他推出数丈,樊拔山不等他站稳脚跟,揉身再上,依然是一记“蛮牛拔山”,滑过半个弧线,撞向他身侧。
一记直线,一记弧线,于电光火石的刹那接连施展,魏十七看在眼里,微微摇头,都铎先行固守,对耗血气,看似以逸待劳,实则并不可取,樊拔山攻杀最重气势,若不及早打断,势必难以为继。
果不其然,樊拔山试探过两拳,便即如暴风骤雨,从四面八方合身猛击,拳打脚踢,肘击肩撞,打得对方一退再退,一忽儿滑向东,一忽儿滑向西,无有还手之力。都铎心知肚明,先机尽失,周身刺青血光明灭,愈闪愈急,以转轮王所传神通苦撑下去,只要血气不竭,樊拔山便奈何不了他。
樊拔山体内血气鼓荡,拳脚开山裂石,如江河节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