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染双拳掀翻大熊,豪兴大发,闪身逼上前,四下里腾挪游斗,拳拳着肉,一拳比一拳沉重,饶是大熊皮糙肉厚,连吃十多拳,脏腑破碎,不要命地喷血,若非心窍间血舍利吊住性命,早就瘫成一堆死肉了。
契染浑身上下血气氤氲,拳力勃发,气吞山河,打得大熊东倒西歪,爬都爬不起身,心中却犯起了嘀咕,这泼赖货当真经揍,死吊这一口气不肯倒地,难不成是扮猪吃老虎,存心伺机反扑他身经百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暗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将那畜生当成了正儿八经的对手。
魏十七旁观多时,原本有意看那大熊从血舍利得了什么神通,结果除了经揍打不死外,别无可观,他摇了摇头,随意抬起右手,朝大熊虚虚一抓,血丝骤然收紧,五枚血舍利紧贴手腕,掌心张开一团赤红的血气,吞吐翻滚,有如活物。那大熊身躯骤然一僵,一颗心怦怦乱跳,胸前破开一道微乎其微的创口,一枚有棱有角的血舍利飞将出来,倏忽横掠十余丈,投入魏十七掌心。
血舍利离体,大熊如被抽去了脊梁,颓然瘫倒在地,体内积聚的伤势一股脑炸开,身躯千疮百孔,骨骼寸断,唯有四只熊掌完好无损。契染早察觉魏十七暗中动了手脚,从大熊体内摄去一枚血舍利,不过他留心搜求此物亦非什么秘密,当日在百岁谷中,左彪仇破虏体内两枚血舍利,便被他抢先夺下,收归己有。
契染将血舍利一事抛诸脑后,催动千枝万叶血气丹,将大熊遗下的血气收去,又抽出一柄剔骨短刀,剁下四只熊掌,划开毛皮,以积雪洗剥干净,用树枝穿了,喜滋滋提在手中,招呼魏十七回帐篷慢慢享用。
熊掌乃大熊一身精华所在,激斗多时,血气尽归于此,最是滋养不过,生啃固无不可,腥臊费牙,暴殄珍物,契染自有料理的妙招,无须柴火,双掌一搓,以血气催动烈焰,兴致勃勃炙烤熊掌,无移时工夫便脂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魏十七细细察看,那火非是凡火,乃深渊特有的血气之火,由内而外将熊掌炙熟,火候恰到好处,以之炼器,并不比阳钧炉中的雷火差到哪里去,契染手法老到,驾轻就熟,显然不知重复过多少回,不过他凝炼这血气之火又为何事为炙烤为炼器以常理推测,纯熟多余之举……
魏十七暗暗起了疑心。
无移时工夫,契染将熊掌烤得不焦不柴,喷香扑鼻,心中十分得意,将一只前掌一只后掌递与魏十七,重斟烈酒,与之痛饮一番。魏十七将熊掌撕开,筋肉脱骨而下,油滋滋颤巍巍,无须多余的调料,蘸少许盐,即是难得的美味。二人以熊掌下酒,你一碗我一碗,将剩下的烈酒喝尽,微有几分醺醺然,胸中十分舒畅。
血气之火,会不会与祭炼镇柱有关不然的话契染凝练这劳什子做什么魏十七忽发奇想,仔细一琢磨,倒觉得有几分可能。他下意识抚摸着右腕上六枚血舍利,触手冰凉,静默无声,心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一口吃不成胖子,先从血舍利入手,弄清楚迦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否则的话,有这么一尊大佛惦记着,寝食难安。
说到底,他足够幸运,但还不够强大。
深渊是他机缘所在,最厉害的三皇六王羁縻于深渊之底,余下四方之主并非高不可攀,他大可施展手脚,火中取栗,谋取足够的好处,其中的关键,正在于无所不在,又不得自主的深渊意志。
这一刻,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念头也前所未有的通达。
二人休憩了数个时辰,精力尽复,再度踏上了南下的征程。抱虚木飞舟凌空飞遁,无视山河天堑,契染因势利导,改变原先的计划,精心选取了一条曲折盘旋的路线,深入蛮荒不毛之地,避开诸多势力的探查。但深渊浩瀚无涯,契染平日里虽然有心,也只探得一个模模糊糊的大略,一旦出了北地,进入他人的地盘,随机应变方是上策,谁都不知前途会撞见什么意外。
魏十七压低飞舟,悄无声息掠过高山大河,一开始运气不错,连着十余日风平浪静,连契染都啧啧称奇,以为自己天命所钟,神佛护佑,邪魅退避。风平浪静并不长久,这一日,飞舟撞入一片褐红的河谷,大地皲裂,红土为旋风挟裹,飘摇而上,在赤日照耀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四下里尽是濯濯童山,不见草木鸟兽,死气弥漫天地间,契染吸入一口热风,喉间热辣辣如被火炙,没由来打了个咯噔。
星核颤了数下,晶丝收敛,抱虚木飞舟遁速愈来愈慢,摇摇晃晃坠向河谷。
魏十七道:“此系何地”
契染凝神打量,迟疑道:“从未听闻深渊有如许凶地。”
体内星力运转颇觉晦涩,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魏十七不觉皱起眉头,思忖片刻,道:“既来之则安之,契将军可有意探上一探”
此行以契染为主,他只是随口提议,契染急于赶赴极南之地争夺本命血气,不欲横生枝节,但既然闯入这河谷,飞舟不得遁行,只能凭双腿赶路,探与不探也没多大差别。他沉吟道:“无妨,顺路为之,顺手为之,有所得亦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