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玄雒的真身是一头四臂山岳主,皮糙肉厚,魁梧彪悍,饶是宋培药憋着劲啃,一时间也吃不了多少,忽忽数月,不过炼化掉一条胳膊而已。四臂山岳主血肉精元是大补之物,宋培药体内血气勃发,将残余的“轩辕鬼气”彻底压制,但令他郁闷的是,鬼气缩成拇指大小一团,任凭血气来回碾磨,纹丝不动,一时半刻不得根除,看来只有等弥罗宗主出关,请他出手相助了。
这一日,宋培药正在洞府内打坐,忽听得风雪中隐隐传来怒吼声,似有外敌闯入马芝沟,他一时好奇,静极思动,起身前去看热闹。这还是他来到马芝沟后第一遭离开洞府,风雪依旧肆虐,但他体内血气氤氲,丝毫不觉得寒意,放眼望去,却见金南渡现出三足金乌真身,与一头熊妖斗得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那熊妖身躯魁梧,伟岸如山,周身覆盖白毛,唯有眼鼻黝黑如漆,一双小眼珠骨碌碌直转,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金南渡振翅飞在空中,周身缠绕金乌真火,绕着对手乱飞乱转,抽口狠狠啄下,那熊妖体型狼犺,动作着实敏捷,抬掌将金南渡扇飞,真火灼烧熊掌,混不当回事。
宋培药与妖族频繁交手,谙熟对手的底细,眼下龙刍山聚集了龟族、狼族、狐族、雀族,熊族并未大举出动,外域只有一些没根脚的熊妖,类似于人族散修,独来独往,四处蒐罗血食资粮。这熊妖一身白毛,当是罕见的冰雪异种,妖身尤为强横,连金乌真火都烧不坏,闯入马芝沟如鱼得水,金南渡未必挡得住。
金南渡正与对方周旋,眼梢瞥见宋培药在旁观战,似有出手之意,心中不由一急,外来是客,好不容赚来的人情,怎可让他轻易偿还他双眼圆瞪,体内血气翻滚,“呱”地大叫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光,那熊妖急忙将双掌叠起挡在胸前,血光射入掌心,皮肉消融,生生破开一个大窟窿。
那熊妖一身神通全在两只熊掌上,千锤百炼,堪比法宝,没想到竟挡不住一道血光,他哇哇乱叫,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掌痛彻骨髓,无心再战,泼开四足扭头就跑。金南渡催动血气克敌,一击得手,神情委顿,勉强扇动双翅,打算将那熊妖拿下,宋培药见他有气无力,暗暗握住“幽冥钟”,正待召出鬼物,忽然脸色微变,顿觉体内有异。
金南渡撵着熊妖没入风雪中,转眼消失了踪影,马芝沟再度恢复了平静,宋培药匆匆回转洞府,凝神内察,发觉体内血气蓬勃,灵力受其压制,迟滞沉重,连“幽冥钟”都隐隐生出抗拒之意,如同隔了一层,犟头犟脑不听使唤。宋培药毕竟是轩辕派掌门的亲传弟子,见多识广,略一思忖,便明白其中的缘由。之前修炼血气进展缓慢,尚无大碍,入马芝沟后为压制“轩辕鬼气”,炼化狼妖与四臂山岳主的血肉精元,血气勃发,气机转变,原先的法宝须重新祭炼一番,才能运用自如。
理虽是这个理,宋培药却犹豫不决,迟迟没有举措,一来他不知血气祭宝的法门,二来幽冥钟乃师门至宝,胡乱灌注血气,万一有失,悔之莫及。他思忖片刻,将随身法宝一件件取出,逐一试验,哭丧棒震慑心魂,摧折筋骨,乃法宝本身威力,与御主修习功法无关,青萤巢、幽冥钟、人种袋三宝多多少少抗拒血气,再不像从前如臂使指。宋培药皱起眉头,多了一桩心事,显然继续修炼“血气正法”,就意味着与轩辕派渐行渐远,过往一切,都将成为昨日云烟。
值得吗宋培药面色如常,心中却翻江倒海,第一次感到拿不定主意。
仿佛感应到他的犹豫和踯躅,沉寂多时的“轩辕鬼气”再度作祟,如地下的岩浆,暗流涌动,宋培药长叹一声,将种种杂念抛诸脑后,回转洞府中继续吞噬四臂山岳主的妖身,孜孜不倦修炼“血气正法”。这是一条不归路,没有退路可言,就算跪着也要走到底,宋培药封禁起青萤巢、幽冥钟和人种袋,就像封禁一段过去,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脱胎换骨,开始了另一程全新的生命。
心与意合,血气如洪流冲刷筋骨脏腑,宋培药守定心神,洗炼肉身,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脑中轰然巨响,那一团“轩辕鬼气”尽被血气化去,神清气爽,浑身轻松。他慢慢睁开眼,却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立于跟前,渊渟岳峙,气机晦涩,眸中有无数血符明灭,一眼将自己看破,内外通透,无可隐瞒。宋培药心中大震,起身施礼,见过弥罗宗主魏十七,双手呈上轩辕派掌门的一封书信。
魏十七接过书信,寥寥数行,墨迹剑拔弩张,轩辕青说此子天资甚佳,囿于肉身孱弱,无缘大道,转修血气正法,或有一线机缘,故命其拜入弥罗宗,请魏宗主指点云云。华山宗既然遣一女徒转投弥罗宗,轩辕派亦不愿瞠乎其后,这宋培药何止“天资甚佳”,分明是修炼“血气正法”的绝佳种子,魏十七微一沉吟,将书信交给他一观。
宋培药匆匆扫了一眼,心知这一切都是天命注定,运数使然,他亦是果决之人,当即推金山,倒玉柱,向魏十七规规矩矩磕了八个头,口称“师尊”,拜入弥罗宗门下。魏十七岿然不动,受了他八个头,虚虚抬手将他扶起,伸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推动血气涤荡,循着经络窍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