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皮肉外伤,对惑界主宰来说并非大事,巫刀尺此举意在惩治,并无一棍子打死的意思。石夔府与楼京华脱困后,辗转逃离北地,一路南下来到白帝城,早已心灰意懒,对石鲸主也彻底失望,敬而远之,石鲸主数番流露重拾旧谊之意,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是个板上钉钉的失败者,除了依附于巫轻肥外,似乎也没有太好的出路。
离了北地,石鲸主好比虎落平阳,龙游浅水,看不起,看不惯他的大有人在,惑界的历史翻过了新的一页,旧格局被打破,动荡的时代猝然而至,人心浮动,什么都可能发生,石鲸主不得不收敛起那点小心思,暂且寄人檐下,等待转机。
对巫轻肥而言,压在头上的大石头终于掀到一边,石鲸主的建言提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思路,巫轻肥思忖良久,于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孤身登上残破不全的接天岭。体内血气蛰伏不动,他完全凭借双腿,挪动肥重的身躯,一步步来到离空井前,双膝跪地觐见帝君。
星月无踪,万籁俱寂,此时无声胜有声,巫轻肥额头一滴滴汗珠砸落在尘土中,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过了良久,白帝的声音从井底幽幽传出,“天生桥一战,你未尽全力,可曾问心有愧?”
巫轻肥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眨眨小眼睛,委委屈屈道:“师尊容禀,徒儿……业已尽力,问心无愧。”
白帝“嗯”了一声,并不感到意外,沉默片刻又道:“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无愧就好……说罢,今番是何来意?”
巫轻肥“嘻嘻”一笑,道:“却是厚着脸皮讨个差事,听闻师尊有意去往鹰愁山冷泉谷,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愿去打个前站,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师尊蹚一蹚路。”
白帝颇感意外,他知晓这个徒儿向来性情疏懒,主动请缨先行一步,定有缘故,故此沉吟不语,等他主动解释一二。
巫轻肥轻轻咳嗽一声,道:“巫刀尺闯了大祸,再怎样将功赎罪,赎得是死罪,死罪可免,活罪难赦,在地底岩浆中煎熬上千载不算多,师尊以为如何?”
白帝道:“他压了你这些年,你心中不服,好不容易等来翻身的时机,不想错过,有心大展拳脚了?”
巫轻肥老老实实道:“心中不服是实,大展拳脚倒也未必,巫刀尺既然荒废千载,不得入世,龙蛇并起,终须有人顶上去。这些年徒儿得师尊指点,在睡梦中修持不辍,道行颇有长进,听闻鹰愁山冷泉谷有一口上古血浆池,徒儿欲去浸上一浸,或可突破瓶颈,脱颖而出。”
话音甫落,一缕血气从离空井下袅袅腾起,如轻烟般绕着巫轻肥一转,倏忽钻入其体内。巫轻肥毫无保留放开身心,听凭师尊探察,过得片刻,血气从三千六百毛孔氤氲散去,他长长舒了口气,试探道:“师尊觉得徒儿可有机会?”
白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闻鱼龙眼高于顶,性情古怪性情古怪,将那一口血浆池视同性命,你打算怎么说服他?”
巫轻肥心知师尊已默许此事,搓着双手“嘿嘿”笑道:“徒儿琢磨着软求不得,也不能来硬的,至于打动闻鱼龙的好物,徒儿也拿不出来,只好借师尊的名头压他一压。”
白帝又问道:“你打算孤身一人去往冷泉谷?”
孤身一人是逃难,打的哪门子前站,巫轻肥心领神会,道:“这些年徒儿也积攒了一些家当,侥幸没有赔在北地,今番都拿出来,约莫也有数千人马,此外还有石鲸主和巫玉露帮衬一二,为师尊打个前站,大抵也说得过去。”
白帝“嗯”了一声,道:“你考虑还算周到,然则闻鱼龙不好说话,还差了一些。”
巫轻肥腆着脸道:“师尊就徒儿这一个衣钵传人,这差的一些,还请师尊不吝补上……”
白帝道:“你护送孙妃先行一步,前往鹰愁山冷泉谷安顿下来,再开口借用血浆池,不看僧面看佛面,闻鱼龙多半会答允。”
巫轻肥心中大喜,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心甘情愿,咚咚有声。十余息后,一道血光卷起帝妃孙静从,将她送出离空井,像一片叶,一瓣花,一滴水,轻轻落于他身前。巫轻肥恭恭敬敬拜见帝妃,小声叫了声“师娘”,孙静从眼前一亮,觉得这称呼不落俗套,新鲜而有趣。
离空井下寂静无声,巫轻肥又拜了几拜,引了孙静从下山去。
数日后,巫轻肥麾下嫡系人马尽皆到齐,他自去面见巫砧主,一来辞行,二来道谢,谢他这些年看顾有加。如今连云寨业已不存于世,一十八员大头领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巫轻肥亦要投奔前程去了,巫砧主并不感到意外,留不住人,留不住人心,那都是巫刀尺的事,他向来不插手这些杂务。
护送帝妃打个前站吗?巫砧主不知帝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鹰愁山冷泉谷之形势在必行,先走一步后走一步,并无多大差别,他心中虽觉得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从白帝城到鹰愁山,前后数月路程,孙静从虽是血气主宰,破空飞遁不在话下,但身为白帝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