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元子毕竟是积年的老妖,色心虽起,却还知晓分寸,如若筱掌门所言不虚,栖凡观便是龙潭虎穴,万一动了观主的禁脔,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宁可小心些,强压下腹中的火,也好过事后后悔。他狠狠盯了狐女几眼,弓起背神不知鬼不觉退了回去,忽然心有所感,扭头望去,却见栏杆后一少女静静望着自己,眉眼清冷,无惊无惧。
羊元子眼皮跳了几下,猜测对方是观主的真传弟子,皱起老脸挤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笑容,点头哈腰拱手见礼。那少女打量了他片刻,轻声问道:“你是筱掌门什么人?”
羊元子倒有些犯难,他不是三圣宗的弟子,若老老实实自称“妖奴”,实在丢不起这个脸,微一踌躇,咳嗽一声道:“咱家……是掌门的长随……”
那少女点点头又问道:“适才你在树后窥探什么?”
羊元子有些尴尬,心头转过数个念头,搓着双手道:“呃,偶然听到有人笑语,有些心动,忍不住去看了几眼,罪过罪过!”
那少女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栖凡观不是三圣宗,小心为好!”
对方兰心蕙质,早看出他暗怀鬼胎,羊元子唯唯诺诺,眼珠一转,顺势问起对方的姓名师承。那少女没有理睬,转身离去,才走出数步之遥,只听澄心殿传来一声轻响,殿门打开,筱雅枝踏将出来,艳若桃李,眼波流转,朝她远远打了个招呼。那少女微一颔首,加快脚步匆匆而去,似不愿与她多言,神情之中不无幽怨。
筱雅枝挑了挑眉梢,心中有些不以为然,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观主这个小徒弟如空谷幽兰,我见犹怜,只是她太过骄傲,太过矜持,又凭什么与她争?她掠了掠鬓角的发丝,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步上前去,居高临下打量了羊元子几眼,半开玩笑道:“李师妹是观主最疼爱的关门弟子,招惹不起,该说你运气差呢还是运气好,偏偏撞上她……你跟她都说了些什么?”
羊元子苦笑着解释了几句,筱雅枝听了不置可否,招招手命他上前来,让观主看上一看。他一脸诚惶诚恐,肚子里却犯起了嘀咕,“乃公有什么可看的?真当自己是神仙,一眼看穿心肝脾肺肾?”筱雅枝自顾自转身走向澄心殿,羊元子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前,神情恭敬,眼梢却朝四下里乱瞟,没多久便来到大殿前,不知何故,他肩头似乎压上了什么东西,每靠近一步,腰背就佝偻上一分。
澄心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入内的,筱雅枝命羊元子站在阶下等候,她踏进殿去跟观主禀告一声,过了片刻,申元邛出殿立定于檐下,垂下眼帘望向羊元子,静静看了他片刻,看得他如坐针毡,满头大汗。羊元子肩背如有千钧重,脖颈僵硬抬不起头来,仿佛有个声音在耳畔大喊大叫,身躯微微颤抖,却不敢有丝毫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申元邛才挪开视线,羊元子浑身一松,顺势跪倒在地,心中的惊骇无可言喻,这便是栖凡观观主的威压吗?千年未出禹鼎,道门竟生出这等可惊可怖的修士,妖修的复兴遥遥无期,难不成他们永堕沉沦,摆脱不了“妖奴”的命运?却听对方道:“这羊妖道行深厚,血脉浓郁,颇有些神通手段,若修持炼魂功壮大神魂,只怕你控制不住,反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