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奥多拉之前和他聊过这类问题。她告诫郭康,任何人的话,都会有预设的立场。因为每个人的处境、利益都不相同,他们哪怕认为自己是坦荡、公正的,在努力提供帮助,也不可能摆脱这种影响。
但反过来,也不能因为这种差距存在,就无视所有建议。因为哪怕是关系并不太紧密的人,在一些方面也能提出很有价值的观点,只要结合他们自己的态度和需求进行分析,就不难找出其中有用的部分。
所以,她认为,郭康虽然经常制定各种计划,但只有这种素质是不够的。他得学会识别其他各色人等送来的信息和他们的建议,决定如何进行处置,才能成为合格的首领。
但这东西,比研究蒸汽天兄和制定规划难多了,因为根本没有一个定式。郭康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就不是干这事的料。
不过,见得多了,他多少还是理解了一些。比如乔安娜的表态,就十分坦诚。虽然不算自己人,但她现在是相对弱势的、有求于人的一方。在她乐意推动的方面,她的建议就明显会很有价值。
航海和商路这方面,郭康觉得,她应该比自己更了解才对。
他想了想,主动问道:“我明白这种担忧的原因。但现在的问题是,不止我们在试图寻找新航向,别人也可能在尝试。我们不去做,过几十年别人可能也会找到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我刚才猜的没错,他们就算成功,在一开始经营的时候,也不会立刻获得巨额报酬,国力也不会突然增强。”乔安娜则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这段时间,也是我们的行动机会。”
“商业竞争,有多种手段,并不是说大家都一味去比拼开拓的效率。如果你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利润高过竞争对手,那么反过来,让他们无法获得足够的利润也可以。”她微微眯眼,狭长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果决阴狠:“刚才我们也说了,破坏航线比经营航线,要容易多了。”
“比如刚才说的英格兰。如果有个西方大陆,他们那个位置确实很好,估计很快就能因为地理优势得到发展。但我们可以学习当年的维京人啊。”
“咱们也当海盗去么?”郭康之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然。我们当海盗的历史,可比他们久。而且你都一直在提维京人了,难道不知道他们的传统么?”乔安娜恢复了妩媚的神色,却说着残酷的话,轻笑道。
郭康犹豫了下,觉得这样好像也是个思路。
不过这时,脱欢又插话了。
“你这个应对方法,思路太像海商,太像海盗了。这不好。”他摇摇头:“破坏人家的生意,不让人赚钱,其实不是个好办法。”
“目前,大都这边,是最利于商业发展的地方。所以,也是最富庶、最适合认真经营的地方。如果伱们说的新大陆,带不来更大的繁荣,影响范围也不大,那我们完全可以不管。反正他们从那里得到的矿产、财富,最后还是要通过贸易给我们。”
“而如果那里,真的带来了史无前例的巨大繁荣,让大都这座‘诸城之可敦’都丧失了最大优势,那咱们……”他耸耸肩:“咱们搬家不就行了。”
“到时候,大都就不是可敦了。咱不要了。”他手一挥,毫不在意地说:“汗廷、各柱国、各部军团,都搬去地理位置最合适的地方。”
“优势的地理位置,它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啊。”脱欢举例道:“这就好比之前的草场渐渐不行了,难道还要死守在这里饿死?当然是找个水草更丰美的地方,把那边的部落打跑或者兼并,然后作为新草场啊。”
“要是按你们说的,英格兰位置有优势了,那咱们就集体坐船,先冲下丹麦,然后去英格兰,灭了土著。之后,那边就也是咱们的新汗帐了。”
“所以说,你那个海盗思路还是思路不够好。”他看向乔安娜,摇头说道:“天天骚扰人家的生意,那就太低级了。应该直接把人家店面整个抢过来才对。”
乔安娜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
短短一会儿,已经两次对脱欢无言以对。这位一直被公认聪明的“狐狸”,颇受“契丹战狼”的打击,看起来得缓缓了……
而郭康,则突然想起了更深刻的命题。
作为一名穿越者,对社会进行改革,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推动自己的国家发展,已经被他下意识地当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朝哪个方向发展,也就成了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按照传统,穿越者一般是向“西方”学习。虽然这个西方的概念范围说不太清,但基本惯例还是比较清晰的。比如推动君主立宪,推动资本主义发展等等,总而言之,就是参考他原本那个世界,西方的各种典章和政策,沿着他们的道路发展。
而塞里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