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地方的情况失控了呗。”王大喇嘛倒是大概明白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只是她们一个地方在发生。其他地方的人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是的。”唐赛儿回答:“教里的师父们,经常往来各地,消息比较灵通。他们说,府老爷那个话,就是哄人的。”
“海边的老乡说,这话他们都听了好几遍了,根本不要信。他们这次坚持不散伙,要对抗到底,结果府里果然翻脸,调来衙役,把请愿的父老一通乱打,伤了不少人。剩下的人也被冲散,只能各自逃回庄里去了。”
“那你们怎么办?”彼得神父问。
“俺们也不知道怎么才好,教里的师父们意见不一,谁也说服不了谁。”唐赛儿说:“大和尚拿不定主意。他不太甘心,觉得官府又诈我们;但又不敢去赌,怕这次真把人家惹急了,把官兵都招来。倒是老仙姑很坚定,每日开坛做法,召集乡民,似乎是铁了心要干了。大和尚拿不定主意,就去问隔壁庄上的大先生去了。”
“那段时间,老仙姑不知道为什么,非说很欣赏俺,特意把俺从家里带出来,传授武功。还给俺各种法器,说要让俺当她的徒弟。”她回想了下:“俺后来当仙姑,就是她嘱咐的。”
“那不是好事么?”彼得神父说:“我们这边,有些修士也会去民间,挑选伶俐的孩子,充当自己的学徒。这算是个古老的传统了,就算现在的罗马,这也算是教育的一种补充。你家里应该挺高兴吧。”
“是啊,俺爷娘当时确实是挺高兴的,觉得俺有出息了。仙姑许诺说,会把俺接走好好教养,还会给俺说媒,嫁去个好人家。他们就完全没迟疑,让俺跟着老仙姑走了。”唐赛儿说。
“不过,大和尚倒是有点担忧。他对老仙姑的做法,好像一直有不太赞同的地方。在外人面前,他没有表现出来过,但他专门私下问过俺几次,打听老仙姑在准备什么,所以俺还记得呢。”
“地方上的首领之间,有分歧也正常吧。”王大喇嘛倒是不意外。
“大和尚对老仙姑,有点成见。”唐赛儿倒是不怎么隐瞒,有些无奈地说:“他悄悄给俺说,教里虽然大部分都是好人,但有些管事儿的,总是喜欢无事生非,想方设法给自己谋好处。”
“他说,他去城里,反倒听见有人说闲话,说咱们白莲教,就是一群地痞无赖。平日里无端滋事,勒索好处。遇到大事就联结其他邪教,非要搞乱天下,给自己谋好处。俺们的名声,都给他们败坏了。”
“那这确实不能忍。”彼得神父点头赞同道:“这位僧侣说得对。这不是骂你们是犹太人么?”
“呃……”唐赛儿看起来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典故,挠了挠头,说道:“俺也是……大概也是这么想吧。虽然俺年岁不大,但也不是傻的。他这意思,不就是怀疑老仙姑她们在煽风点火么……”
“大先生与他们的关系,也很一般。他和大和尚来往多一些,还互相借经书读,但却不怎么喜欢老仙姑她们。”她又提起了另一个人物:
“爷娘之前送俺去他那边开过蒙,所以他就专门托大和尚给俺带话,说既然当过俺的先生,就得帮扶到底。老仙姑这群人,沉迷怪力乱神之事,用旁门左道招揽百姓,哪怕声称自己本心是好的,时间长了也定然会生出祸乱来。他说,现在世道混乱,也不好强求什么,但俺今后一定要自重,要恪守本心。总之,都是些大道理。”
“但是,这件事情上,大先生也很纠结。他怀疑老仙姑心眼多,心思不纯,但也一样怀疑官府。大和尚说,其他庄子还没闹出事儿的时候,大先生就认定官府使诈了。”
“他是怎么推断的?”王大喇嘛也有些好奇。
“大先生是读过四书五经的人,当然清楚。”唐赛儿说:“春秋里说,‘币重而言甘,诱我也’,因为那时候就有很多相互诱杀的例子了。像这种贪婪而没有信用的人,突然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给出特别优惠的条件,肯定不会安好心,傻子才会上当。所以他很明白地告诉学生们,官府的保证根本不足以相信。”
“他心里还是觉得,应该召集、训练乡亲,提前做好准备。但他又一直看老仙姑不顺眼,认为她们是胡搞。其实也没办法,别说他,换俺,也不知道这个事儿怎么决断好……”
“那最后,是怎么闹起来的?”王大喇嘛问。
“本来,哪怕老仙姑她们,也没打算立刻跟官府干起来,而是想先积累些实力。但济南那边,又出情况了。”唐赛儿说:“那边有人传言,说先帝洪武年间,曾经下过诏书,允许民间控告官吏贪赃枉法。所以,就扬言要把事情闹大,闹到京城去。”
“真的么?”彼得神父表示怀疑:“开这个先例,等于允许民间质疑官吏的权威。官府上下都是一个体系,所以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