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玥儿饿了。”玥儿是他们给盈袖取的乳名，盈袖注视着张妼晗的眼睛，朝她暗示性地眨了眨眼。

几乎是瞬间，张妼晗就反应过来，她的盈袖回来了。没有不顾场合地惊喜，张妼晗神色如常地抱着盈袖，继续和皇后对峙。

既然已经醒了，倒不好不跟皇后娘娘打招呼，盈袖慢慢坐起来，半靠在张妼晗怀里，双手交叉在胸前，向皇后娘娘道了一个万福。

张妼晗有些不愿意，但是盈袖做事都有她的道理，她没有阻止。

“安寿不必多礼。”皇后娘娘好胸襟，即使张妼晗刚说过冒犯的话，她瞧见盈袖朝她行礼后，还是温柔地笑了笑。

两相客气完毕，她们的话题就不可避免地有一次回到了巫蛊娃娃身上。

有一个叫怀吉的内侍出来作证，说他见过一个小女孩在池塘边拜月为父亲祈福，如果那个小女孩就是徽柔公主，那她不是诅咒盈袖的人。他还说可以把那个小女孩的画像画下来。

盈袖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怀吉把纸按在地上作画。可惜他画的太小，盈袖又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不过看运笔姿势，这个内侍的画工倒是不错。大宋果然文风鼎盛，连内侍之中都卧虎藏龙。

张妼晗自是不信，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她前脚出来请求皇后严惩徽柔，后脚就有一个皇后宫里的内侍恰好站出来为公主开脱。

徽柔公主很快也被请过来问话，她也承认了自己那晚去过池塘那里。但是问及巫蛊娃娃，可能是有什么顾忌，她只是说了一句“我不会”就闭紧了嘴巴，任旁人怎么询问都不答话。气得她母亲苗娘子使劲捶了她后背几下。

案子到这里就僵持住了。张妼晗见多了小孩子间的勾心斗角，认定了就是徽柔嫉妒妹妹，才做下这等事。皇后娘娘和苗娘子那边，看的更多是光风霁月，更不相信亲手养大的女儿会做下这等恶事。她们都觉得对方莫名其妙，无法对对方的情绪感同身受。

这时，官家自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派人过来传徽柔过去见。皇后娘娘和苗娘子带着徽柔一窝蜂地跑去面见官家，只把张妼晗一个人晾在空荡荡的大殿。

在张妼晗看来，无视是更胜一筹的羞辱。她气极反笑，盈袖就看着她站在那里，盯着怀吉越走越远。盈袖明白，张妼晗将对徽柔，对皇后，对一切一切的不平和恨意都加注在了怀吉身上。

她抱着盈袖往回走，直到进了翔鸾阁，照样让所有仆从都出去，又谨慎地吩咐钱婆婆守在门外，这才稍稍露出了一点喜色。

这两年张妼晗每次生气都会这样，翔鸾阁的人鱼贯而出，安静又快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盈袖被放在榻上，她有些复杂地看着张妼晗亮晶晶的眼睛。

她长大了。

许是遮眼的浓情终于散去，张妼晗看到了这宫中美好之外的东西。至少，她已经明白过来，官家对她的喜欢是比不上她对官家的喜欢的。她走进官家心里，才发现这里是一家客栈，即使她住的是最好最大，光线最好的那一间。她也只是客栈的客人，而不是这颗心的主人。

“快快快，随便拿些什么东西与我吃，饿死了饿死了！”路是张妼晗自己选的，盈袖不打算多加干涉。她俏皮地喊着，像是自己从未离开过。

这样一叫嚷，张妼晗克制不住地笑了出来。许久未见应该产生的生疏和隔阂还没发芽，便已经烟消云散了。

“小厨房那里一直温着粥和鸡蛋羹。我这便让人端来。”张妼晗连声唤钱婆婆去拿吃食，又回头调侃盈袖，“叫的这样大声，活像多少年没吃过东西一样，叫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虐待你。”

钱婆婆高声应着，没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小丫头把吃食端了上来，一起端过来的，还有一碗黑漆漆的药汤。

那药味道很冲鼻子，盈袖闻了就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即使肚子饿的发慌，也再没心情吃东西了。这是她这身体之前被养出来的习惯，一生病就要吃药。一闻到药味，就再吃不下东西。不吃东西，身体当然会弱。身体弱了，又要生病。这样恶性循环下去，迟早有一天得夭折。

眼看着张妼晗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盈袖勉强打起精神来，把药碗拉到面前。“钱婆婆，这是玥儿今天要吃的药吗？它好臭啊，玥儿不喜欢。”

“公主，良药苦口，不吃药的话，病是不会好的。”钱婆婆放低声音哄她，“这样好不好，公主把这碗药喝光光，婆婆拿蜜饯给公主吃。蜜饯很甜的，放在嘴里含着，一会儿就没有味道了。而且这是最后一碗了哦，喝了这碗药，公主以后就不用再喝药了。”

“那好吧。”盈袖假装被说服，深吸一口气，把药全部灌进嘴里。真的好难吃，她一直小心地缩小呼吸弧度，直到药碗被拿到门外，门窗又都被打开散味，她才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公主真厉害！”钱婆婆捡了一颗蜜饯塞进盈袖嘴里，夸张地赞叹她的勇敢。

盈袖没吱声，暗自分析着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