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长生剑,双膝跪在白鹭洲面前,用无神的瞳孔悲伤地看着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
白鹭洲清晰地感觉着自己的生机正在飞速被长生剑吞噬。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股黑色的业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吃人。
他颤巍巍地吐着越来越冷的气,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白云生雪白的头发,一行老泪,纵横而下。
“小子……”
一声熟悉的呼唤传入白云生耳中,仿佛一道仲夏深夜的雨雷,劈开了低沉的云层。他体内那团被漆黑封闭的意识仿佛一个正在龟裂的蛋壳,里面有什么东西,迫切地想要跑出来。
“嗒嗒嗒。”
“嗒嗒嗒。”
雷声越来越急,裂痕越来越大。
白云生双手紧紧抱住头,无数撕心裂肺的疼痛排山倒海般涌来,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猛刺着他的头。
“啊!”
白云生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叫,在他黑暗意识的最深处,有一层东西破裂了,一束光照了进来,照亮了白云生的满面泪痕。
“老头,你会后悔的!”
“老头,你放开我!”
“爷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偷你的酒了……”
一个孩童的声音,一幅老人垂髫的画面。
老人头发花白
,青白的胡子绑成辫子快拖到了地上,一个顽童在死缠烂打着老人的胡须。
老人一脸佯怒,又慈祥又溺爱地踹了小孩一脚,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还敢偷喝老子的酒!”
小孩摸爬滚打着起来,一溜烟地跑进了一间茅屋,趴在窗户上,抱着酒坛子朝老人不停地扮鬼脸。
老人无奈地笑了笑,理了理被弄乱的胡须,转身坐在竹亭下,抱起酒坛痛饮几口,接着甩出鱼竿,静静地看着湖水中的荷花。
……
一幅幅,一面面。
那孩童慢慢地长大,老人的样子却一直没变。
此刻,白云生脸上喷涌的泪水已经湿透了胸前的衣衫。
那张一直没变的脸,不正是眼前的白鹭洲?
那个慢慢长大的少年,不正是他?
“爷爷……”
白云生用力枯哑地喊着,两只手抓住白鹭洲的大手,感受着老人渐渐冰凉的体温。
他仰着头,看着老人此刻无比熟悉的笑容,绝望地乞求道:“爷爷,爷爷,你不要走……”
白鹭洲强忍住眼泪,缓慢地点点头,万分和蔼道:
“小子,你长大了,爷爷很开心能再见你一面。不要伤心,爷爷不会怪你,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爷爷!”
“如果能让你放下杀心,我愿是你杀的,最后一人。”
白云生止不住眼泪的簌簌,拼命地摇着头,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白鹭洲强打了打所剩无几的精神,继续道:
“小子,我们走的路不同。但愿你走的那条,是对的。”
白鹭洲话说一半,气息骤然停顿,急喘了几口气,颤巍巍道:
“云生…前…路艰…险,你…要…多…加小心!”
白鹭洲重重地说完最后两个字。
紧接着,寂静的天池废墟中,一阵耀眼的绿光夺目而起,将白云生一淹而没,留下了它在人间最后的迹象。
白鹭洲耗尽最后的业力,用挪移之术将白云生送出了巫云山。
飞翔在空中的白云生,摇晃着一头白发,仿佛一团飘零的雪花,刚刚风干不久的眼泪再次喷薄而出。
他无助地伸着手,泪水随风飘落,沾湿了灰白的土地,卷起一个个灰白的水珠。
“爷爷!!”
白云生的心从没有像此时这般,痛得灼热,痛得煎熬,痛得生不如死。
尸横遍野的废墟中,白鹭洲高大伟岸的身躯带着满足的欣慰,缓缓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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