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感觉浑身似被火烤,挣扎起身,屋子里的陈设布局都是陌生的,她没心思细细打量,求生本能使她扶墙而出。
她每走一步,都感觉眼前泛黑、恶心想吐。也不知走到哪里,看见一个女子在扫地,用尽全力挪过去,扑在那人身上道:“救我,救救我……”说完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丫鬟云朵先是吓了一跳,拨开女子面上乱发,竟是府里四姑娘,其脸蛋通红,摸上去烫手,便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快来人啊,四姑娘晕到了!”
青芷再次睁眼,还是原来的屋子,只是床前多了五六个人。
“四丫头,你好点没有?”坐在床前圆凳上的妇人问。
这妇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瘦长脸儿,细眉红唇,一双眼十分明亮,显出一点与年龄不相符的活力。
青芷认得她,她是勇毅侯府的第三任夫人。
勇毅侯顾谌他爹原是钦天监主簿,一次刺杀中,舍命救了皇帝,皇帝感其忠勇,赐其独子顾谌侯爵。
顾谌不学无术,一朝登高,格外膨胀,以无子为由休掉发妻,发妻上吊自尽,他看都不看一眼,厚脸皮求娶首辅家的嫡女,首辅愤然拒绝,他还跑到皇帝跟前求赐婚,皇帝竟也允了。
不过顾谌有张良计,首辅也有过墙梯,过继族中一孤女到名下,代替嫡女出嫁。
顾谌发现被骗后,怒不可遏,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胳膊拧不过大腿,变着法子折磨第二任妻子,不出两年,第二任妻子过世。
而后几年,顾谌看清世态炎凉,明白空有一个爵位,别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膨胀的心沉淀下去,娶了第三任妻子,倒也过得和美。
青芷目光从妇人脸上离开,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胸膛,再看向双手,这手干瘦如鸡爪,指甲是百合形,而她原本的手丰润不见骨,指甲是扇形。
她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猜想。
“四丫头,四丫头……”勇毅侯夫人李觅提高声音,猜想这丫头该不会烧成傻子了吧。这就糟了,本就拿不出手,还成了傻子,嫁都嫁不出去,全然成了家里累赘。
青芷坐起身,试探道:“太太不必紧张,我方才脑袋昏沉,没缓过来,非是不愿说话。”
李觅松了一口气,摇着扇子道:“没事就好。你这孩子也真是,起高热也不打发丫鬟来说,若让旁人知晓,定要揣测是我这个继母恶毒虐待前头的孩子。”
“母亲心善,待我们与亲生女儿没两样,旁人要有多话,我第一个不饶。”李觅身后矮个子少女立即反驳道。
“还是六丫头懂我,不愧我疼你一场。”
这一派母慈女孝,青芷无心欣赏,心中惊讶无比,她竟然死而复生成了勇毅侯府四姑娘,这个四姑娘生母是勇毅侯第二任妻子,很不得父亲喜欢,二九年华,还未出过侯府大门,各家宴请,勇毅侯现任夫人从不带她。
这个可怜的姑娘,一生困在这小小的院落,没看过外头风景,就早早凋谢。
她既成了她,便要好好活,头一件事就是要撵走身边不忠的丫鬟。
“太太教训得是,只是我性格不讨喜,即便隐瞒病情不报,也换不来怜爱,空惹人笑话,何苦来哉?我这病来得汹涌,发病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至今我都不知道我屋里的丫鬟哪里去了,如何能叫人去告知太太?”
丫鬟翠翘正低头剔指甲玩,本以为四姑娘像往常一样遇事只知道哭,没想到讲出这一番条理清晰的话来。
吓得赶忙跪到床前,用帕子掩面哭道:“姑娘怪我是应当,是我没照顾好姑娘。不过有一说一,我不是撇下姑娘出去贪玩,前儿姑娘说天热吃不下饭,我托厨房张婶在外头买点乌梅、山楂、薄荷、冰糖进来,给姑娘煮乌梅汤解暑,今儿张婶告诉我东西买齐了,我与姑娘说了声就去厨房熬煮,谁知就这么点工夫,姑娘就病了。”
这话展现的是忠仆,和无理取闹的主子,李觅等人看青芷的眼神都变了。
青芷没有原身的记忆,无法分辨这话的真假,但风过有声,水过留痕,事实不会说谎。
“你若真像你所说的,对我用心照顾,那桌上馊了的饭菜是怎么回事?还有家具上的浮尘,地上的灰石,你身上的衣裳,又是怎么回事?”
翠翘慌忙抬头,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心渐渐沉入谷底,她知道姑娘变了,不再是她能搓扁捏圆的泥人。
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这回是真哭了,不住求饶:“是我错了,我不该偷穿姑娘衣裳,不该偷懒,求姑娘饶恕我这一回,下回再也不敢了!”
青芷冷淡道:“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性子我领教过多回,实在不敢再用你,还请太太帮忙处置,或卖或留,都随太太心意。”
李觅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变幻莫测的东西,对人的感官也是一样,多变是要耗费心神去应对,四丫头身上又没有价值,有跳脱的苗头,就要出手按死,免得后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