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到门外,脸孔陌生的管家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笑意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开车门时,许林若有所思,忍不住回头看向这栋众人眼中的豪宅,又仰首看了看这片蓝得空空荡荡的天空。
他从来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是有些时候……就比如坐在李家柔软的高档沙发上,和一个伪君子交涉的时候,也是李决在为公司的事殚精竭虑的时候,他很想问病床上那位将所有事情算计于胸的老人,这一切究竟有意义吗。
……
“我知道了,”听完许林一字一句的详细汇报,李延华平静地点点头,紧接着问,“我交代给你的另一件事呢?”
“……”
许林沉默了片刻,薄薄的公文袋竟变得有些烫手,叫他提不住。
这份迟疑被敏锐地察觉,李延华岁卧病在床,但仍目光锐利,落在身侧人的脸上,宛如实质,“你是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我对自己的孙子太残忍?”
许林说:“……是的。或许我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但我还是想问您,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从大学毕业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从少不更事到现在的练达老成的青年人,李延华最欣赏的就是许林忠心耿耿和不多事、识时务,没有想到,此时居然为了李决,这样直言不讳,甚至不知轻重。
如果他身体无恙,或许会大动干戈,为许林的冒犯。可是现在……他的身边找不出第二个许林。
“为什么明明决定了是阿决,还是要给叙安股份。为什么可以顺利进行的事,还要让兄弟自相残杀。”接过他未说完的话,李延华给出了答案,“因为他们是李家的人,他们的命运从出生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不仅仅属于他们自己。”
“没有什么‘明明是’,没有什么注定,如果不是头破血流抢来的果实,怎么会珍惜……”
最后几个字,越来越轻,如同精力殆尽般。
许林又问:“可是这样以来,倘若走漏了风声,股市必然动荡……”
“那如果同时放出和何家小姐联姻的消息呢?”
“……什么联姻?”
“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去办这件事是为什么?查出来了吗?阿决最近有没有什么,年轻人所谓的……女朋友?”
这一长串的问话加上李延华心中不快,使得他的语气越来越不耐,他挥手打断了许林的进一步询问,直接要他想要的结果。
许林一直放在包里的手因为时间过长而变得僵硬。
没等他回答,这也是他面对董事长的命令,第一次,不知道如何作答。
“——您可以直接问我。”
当事人已经靠在门口,似笑非笑,“何必为难许特助。”
李决的视线从许林的手边晃过,后腿关上门,将身后的东西慢慢举起。
一个精致的果篮。
“本来担心您的身体,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必要。”
“精力比我想的还要旺盛。”
李延华无力地抚额,“听见了多少?”
“不告诉您,”李决回复得很任性,西装外套搭在肩上,衬衫挽至肘间,露出小臂的青筋,“您不是运筹帷幄吗,这种小事,我说不说又有什么重要的。”
“反正您会让人查,不是吗?”
往站在床边的许林脸上瞥了瞥,“我也不意外就是了。”
“……随你怎么想我、怨我,正好你来了,你自己说。”李延华脸上没有半分惭色,因为他认为自己压根没有做错什么,“和何小姐婚事,最好和我的手术日期一起向外界公布。”
“何小姐是谁?”
“少跟我装傻。”
李决已经过了那个对于李延华的不可理喻而又哭又闹的年纪,也不想白白浪费口舌,去诘问什么“你还要插手多少人的人生?促成多少失败的婚姻?”或是“你儿子儿媳的死还没有让你反省吗?”这样傻而无用的问题。
“我不会和她结婚,不会和你安排的任何一个女人结婚。我只会和我爱的人结婚。”
“爱?”
李延华怒极反笑,“你有什么底气,说‘爱’?”
“你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你还在这里谈什么情情爱爱?李决!”
“您错了。”他心平气和地反驳着这位固不可彻的上位者,“我这样糟糕的家庭,你以为有多少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进来?您别太自满了。这句话应该问您自己,您有什么底气,去安排别人的婚姻,别人的人生。”
“无论我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关于这个问题……”
“我都只会给出这一个答案。”
*
李决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手上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他和喻奚,印在上面,正面的、侧面的、说话的,走在一起的。
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