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生刚在木棺里躺好,一张笑意狰狞的脸猛然在他眼前放大——是江怀筝探着身子凑过来吓他。
江怀筝笑得诡异:“舒服吗?”
宣生坐起来,反手轻轻揉了揉肩膀:“还行,就是硌得慌。”
“哪这么娇气——”江怀筝把他按回去,“乖,躺好了。”
她扬手,在两侧里屋门前设下两道结界,隔绝声响。
“不瞒你说,方才我出门是和秦道长夜探天师府来着。”江怀筝左手支着脑袋,右手食指在棺材边上一点一点的,“你可知我瞧见什么了?”
“什么?”
“天师府内院设有一座祭坛,其上邪气过甚,不似正道之物。”
宣生毫不意外:“噢?那么你和秦道长以为那是何物?”
“要我说,那定是一件邪物。”江怀筝眨了下眼,“可秦道长的师父却说,祭坛于百姓而言不成危害……你觉得,他可是在骗人?”
宣生默了许久,抬眼对上江怀筝探究的目光:“……他所言不假,那祭坛也确是件邪物。”
江怀筝笃定道:“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不如何。”江怀筝起身,“既然你也说了,张天师所谋之事不会危及人间,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蓦地打了个响指,停在一旁的棺盖自行升起,浮在半空。
江怀筝似笑非笑地垂眸盯着宣生那双幽邃的眸子看,轻声道:“只不过现在,我这里怕是留你不得了。”
宣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江怀筝的眼睛,一声不吭。
“你兄长久久未能寻到你的踪迹,便借这个由头打伤了秦道长,若是让他知道你藏身于我这小小的棺材铺子,你说……”江怀筝眼底泛起几分凉意,“他会不会直接把整条巷子给掀了?”
那可不行。
街坊邻居待她都很好,就算她是被江川从坟地里捡回来的,又爱玩爱闹爱闯祸,也从没人嫌她晦气或者刻薄她。
她在这里住了十多年,早已把巷子当作了自己的家——除青云涧以外的第二个家。
“我寻思着,还是趁早把你送走吧,这样对大家都好,毕竟天师府可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江怀筝在心里象征性地拜了拜各路菩萨,手凌空一挥,棺盖落下,不偏不倚,严丝合缝,将宣生牢牢关在里面。
她拿出寿钉和锤子。
寂寂夜色,锤敲寿钉的声音格外突兀。
虽然棺材里的人没动静,但江怀筝还是忍不住念叨:“也不能怪我无情无义,我就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怕就怕巷子里的叔伯婶姨被我连累,性命难保。”
“再说了,我也就是把你扔林子里,你那么有能耐,定然是有法子出来的。”
“你要是出来了,能跑多远跑多远吧,就别回玉京城了。”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我做得过分了,刚听你坦白了身世就要把你当成烫手山芋一样扔的远远的……”
江怀筝连忙止住话头——不是,她怎么越说越觉得自己对不住他呢?
明明是这小子吃她的用她的,她有什么可愧疚的啊!
她手上加力,把最后一根寿钉敲进棺木。
霎时间,屋内阴风骤起,屋外电闪雷鸣。堂屋点着的一排夜烛左右晃了两下,齐齐灭掉。
整间堂屋陷入黑暗,只有外头不时划过几道亮光,随后是轰隆雷声。
江怀筝站在棺前,手中那把锤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天现异象,饶是她这样不敬神佛的一个人,也不禁起了寒意。
棺内响起叩叩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江怀筝见鬼似的看看门外,又看看这口棺材。
良久,她长叹口气,认命一般又将寿钉挨个拔了。
掀开棺盖的一瞬间,宣生睁着一双纯良无害的眸子,眼带笑意,全无慌乱,似乎是笃定她不会丢下他。
江怀筝忍无可忍,将他一把拽起来:“敲个棺材板不慌不忙的,你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
“棺材板合了又掀,你想我走还是想我留?”宣生趴在棺材边上,撑着脑袋,“我全听你的。”
江怀筝又一把把他按回去躺着,恶狠狠道:“行了,睡吧!”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屋,瞥见门边小榻上熟睡的栀南,还帮她掖了掖被角。
宣生在棺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渐渐敛了笑意。
夜雨骤至。
滂沱雨点砸在砖瓦上,噼啪作响。
宣生还是高估了自己,入眠不成,只得坐起,听雨声渐弱,点滴到天明。
*
栀南一夜好梦,起身见江怀筝还睡着,便蹑手蹑脚出门。
她走到堂屋,闻见米香,正好跟端着几碗粥从厨